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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花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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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花箋

◎護迎熹一世長安,一生清歡◎

午膳過後,沈子梟帶江柍去了孝章皇後生前所居的昭陽殿。

一路上沈子梟都沒說什麽話。

剛踏入昭陽殿的門檻,便迎頭碰見兩個正在打掃的宮娥,沈子梟讓她們先下去,才領江柍進了殿內。

昭陽殿正殿坐北朝南,殿前設有雙闕,進門處垂鴻羽帳,殿內設玻璃屏風,地上鋪以海外進貢的地毯,因時常有人打掃,殿內十分整潔,只是久無人居,沒有絲毫人氣兒。

寢間正中供奉著故皇後的牌位,沈子梟和江柍在香臺前站定,沈子梟說:“磕個頭吧。”

於是江柍便和他一起對著牌位磕了三個頭。

江柍比沈子梟先起身,偏臉瞧他,只見他神色始終如常,沒有什麽思親之感。

可江柍還是伸手,握了握他的掌心。

他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微楞,掃了眼被她緊握的手,問:“成何體統?”

她笑說:“我只是想讓母後覺得,你我感情很好,讓她放心。”

沈子梟看著她,靜默片刻,長睫一斂,沒再說什麽,只是扶她起來:“好了,不要跪著了。”

他並未領她方才那句話的情,江柍心裏像被蜇了一下似的,明白孝章皇後不是她可以輕易拿來利用之人,再不敢輕舉妄動。

這日崇徽帝在瓊樓宴飲,江柍和沈子梟直至戌時將過才回到東宮。

而後又是一夜溫存。

翌日午後,福王和紀敏騫等人便要啟程回昭國,崇徽帝特準江柍去送行。

江柍身穿九行翚翟紋的翟衣,被前前後後幾十個人簇擁著來到朱雀門。

江柍此次和親,主要由福王和紀敏騫護送,福王是太後看重的人,而紀敏騫是宋瑯看重的人。

江柍先同福王道了別,隨後才走向紀敏騫,問他:“福王回去便也罷了,你怎麽也不多留些時日。”

她與紀敏騫同日入宮,感情向來不錯,兒時一起嬉笑怒罵也是有過的,只是此番來晏,她搖身一變成了公主,紀敏騫作為下臣,自然要恭敬無比,不敢有絲毫閃失。

紀敏騫恭順地向江柍行了個大禮,答道:“陛下身邊沒有人陪,微臣自然要盡早趕過去。”

江柍與紀敏騫和宋瑯三人自小一同長大,宋瑯送別了江柍,自然不願紀敏騫遲遲不歸。

她笑:“你平身吧。”又道,“回去代我向母後和皇兄問安。”

紀敏騫眸中掠過一絲不明的情緒,笑道:“這是自然。”

江柍又說:“還有碧霄姑姑,母親不在身邊時,幾乎都是她在照顧我。”

碧霄是太後身邊的掌事嬤嬤。

紀敏騫說道:“微臣記下了,請公主放心。”

江柍便松了口氣,又轉頭喚道:“瑾瑾,你也來向福王和紀將軍道個別吧。”

宋瑾乃是江柍的陪嫁媵女。

江柍之所以允許她同來送行,是因為她才是那個真正的公主,只因生母不受寵,在宮裏甚是卑微,連封號也沒一個,可到底是帝女,江柍能成全她的地方,便成全她。

宋瑾早已拜過福王,聞聲又來拜紀敏騫,她長得小家碧玉,此刻紅了眼眶,多少惹人憐惜,紀敏騫向她行禮,卻看了江柍一眼,說道:“公主,天涯若比鄰。”

江柍心念微動,明白這話是給自己說的。

宋瑾看了眼江柍,只覺得在江柍面前,很少有人尊她為公主,遑論行禮?

她頓時感動得無以覆加,連話也說不出來。

送君千裏終須一別。

瞬時便到了要啟程的時刻,福王、紀敏騫相繼上馬,江柍遙遙目送。

她以為紀敏騫不會回首了,誰知最後他還是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。

紀敏騫的眼前仿佛出現兩個重疊的影子,一個是現在的江柍,一個是兒時的江柍。

太後已經把江柍的命運安排好了,他不知回到大昭後,等待自己的又會是何種命運。

想到這他勒緊了韁繩。

他也要為自己的命運搏一搏。

江柍知道山高水長,再見遙遙無期,便揚揚唇角,同他擺了擺手。

紀敏騫頓了頓,勒馬轉身而去,此次再未回頭。

晚上用過膳後,沈子梟才來江柍的扶鑾殿。

他進門的時候江柍正在窗下剪花枝。

他身上沾滿了外頭的涼意,脫了披風後,便在火爐前烘手,瞧她剪的是有“雪月同一色”的素心梅,其花色如蜜蠟,蕊如白玉,插在汝窯白瓷花觚中,立在黃花梨雕窗下,風雅而清遠。

“今日怎麽侍弄起花草來了?”他問。

她把最後一根花枝插在瓶中,說道:“打發時間罷了。”

他默了一默。

她把那瓶素心梅左左右右欣賞了一番,又舉起給他看:“美嗎?”

他這才看到她的正臉兒,見她的眼皮紅紅的,明顯哭過。

他覺身上已經暖了,走過去,坐在她對面,輕輕撚了朵梅花,問:“你今日去送行了。”

她點點頭。

他丟開梅花,把花瓶挪到窗邊,說道:“也是難為你了。”

難為你小小年紀,卻要離國別家而居。

江柍知道,沈子梟曾在梁國做了七年質子,必定能知悉她此刻的離愁別緒。

她向窗外看了眼天空,黑壓壓一片,並無嬋娟:“都說月是故鄉明,你瞧,你們晏國連不明亮的月亮也沒有。”

她說“你們晏國”,身旁的宮娥們都肅容覷了她一眼。

沈子梟卻並未怪罪,只笑:“幸好今夜沒有月亮,不然你舉頭望明月,豈非更加思故鄉?”

聽他這樣的歪理,江柍卻莫名被戳中。

心思卻不願意顯露,只咬了咬唇,嗔怪道:“你還說風涼話。”

沈子梟端起桌上的茶,也沒看她,只問:“難道我說得不對?”

江柍無法反駁。

幹脆別過身去,不願看他。

他擱下茶盞,看她一眼。

他在新婚之夜便知她小女兒心性重……應該說,她的性子,他早在那日雪中烤肉時便已探得幾分。

他是個弄權的丈夫,而非浪蕩的公子,並不醉心風月之事,亦不願在女子身上費時費力,於他而言,娶妻納妾只為鞏固地位,寵誰愛誰不過權衡利弊。

而娶她本是政事一樁,他深知剛剛成婚,不便惹她不快,如今還得哄著她,便起身走到她近旁,拉了下她的胳膊:“那你說,想叫我如何安慰你,我照做便是。”

江柍甩了甩胳膊,並不承他的情。

他並不把她的矯情放在心上,拿起她一綹青絲繞指玩:“怎麽不開口?”離近了才發覺她發絲上也染了梅香。

她往裏坐了坐,不想叫他碰她。

見狀,星垂和霧燈互相遞了個眼色相繼退下了。

他便伸手擡了擡她的下頜,不緊不慢問道:“真生氣了?”

她哪裏有資格輕易生氣,只是他這樣說,她樂意順水推舟,轉臉仰著頭瞪他:“你為何動手動腳?”

沈子梟沈沈凝視著她。

二人是盲婚啞嫁,他早已做好把她當成公務對待的準備。

只是她比想象中可人許多。

他並不討厭她。

見她媚眼如絲,他隨手拉起她的手臂,將她輕飄拽起了身,又一用力,讓她撞進懷裏:“那我抱一抱你好不好。”

江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被他緊緊摟住。

她掙了一下,沒掙開,便不再掙了,只努嘴說:“你早該抱我。”

這語氣,真真兒可憐又可愛。

沈子梟心口微麻,只覺欲起,便捧起她的臉,低頭淺啄了一下。

好甜美的櫻桃香。

他本想淺嘗輒止,一碰這味道卻再分不開,於是扣住她的腰身,讓她靠得更緊,方便他加深這個吻。

江柍沒想到他會忽然親她。

說好的安慰,卻成了趁火打劫,她自然要反抗。

誰知剛掙了一下,就被他料事如神地箍住了手,緊接著便被擁到墻上,她後背貼著墻,面對他的逼近更是逃無可逃,他力氣本就大,把她手腕都弄疼了,她掙了掙,便也老實了。

其實她也不是真心要掙開他,不過閨閣情趣,順水推舟罷了。

只等他親得最是動情的時候,她才再次反抗,拿牙齒去咬他的舌頭,是使足了狠力咬下去的,把他疼得一哼。

她這才得以掙脫,而那時舌尖都被他親麻了。

“你又咬人,難不成屬狗的?”沈子梟捏了她腰一下,準確來講,是掐。

江柍癢得躲了一下,邊躲邊說:“誰叫你占我便宜?”

沈子梟頂了頂吃痛的舌頭,氣極笑了:“你是我的妻,怎能扯上占便宜?”

江柍抿抿櫻唇:“我不管,你若想親我,先答應我個條件。”

沈子梟頓了頓,問道:“何事?”

江柍揚了揚漂亮的下巴,眼眸亮晶晶地說:“你寫字條給我。”

他斂起眸中最後一抹欲色。

她對他的深沈恍若未覺,拉起他的手,走到偏殿。

偏殿是江柍看書習字的地方,她從筆架上拿來一根紫毫,又取出一張並蒂蓮花箋來,說道:“我要你立字為證,今生今世都要好好待我。”

沈子梟有些訝異,他看向她,見她神色期待,很是認真的模樣。

他定定看向她,問道:“你信這個?”

江柍自然是不信的。

太後自小便教導過她,所謂海誓山盟,唯有在說出口的那一刻是真心的,往後都不作數。

她亦知曉,他心裏並沒有她。

不過是顧念兩國關系,才做出親昵樣子來,好哄她聽話。

可只要他肯逢場作戲,她便能步步為營。

她裝出柔腸百結,眼眶裏泛起盈盈的水光:“我只是想有個安慰罷了。”

她幾欲垂淚,看著可憐。

他莫名想起那晚他潛入她的房間,無意撞見她夢中囈語連連喚母親的樣子。

到底是個小姑娘,舍親來到異國,縱是身份貴重,亦難免生出漂浮無依之感。

他能理解她。

他曾於異國艱難求生七年,孤苦無依之感,無人比他更能體會。

卻也僅是理解而已。

也罷,哄人雖是麻煩些,好在她生得溫香軟玉,能慰他歡愉,故而並不反感。

何況,她有那樣一雙令人不忍拒絕的眼眸。

他瞥了眼那花箋,又望了眼她垂而未落,如露珠兒般剔透的淚,終是提起了筆來。

寫幾個字,不過舉手之勞,哄她開心,也省得自個兒麻煩。

書畢,他將筆擱下,拿起花箋給她看。

江柍掃了一眼。

他寫行書,筆鋒舒展,風骨灑落

她破涕為笑。

眼眸流轉之間,又有小心思鼓鼓脹脹泛起來,她拿起他握筆的那只手,掰開他的大拇指來,在她唇上輕輕摩挲了一下。

他尚未得反應,她已將他的指尖摁在了那張花箋之上。

“你未帶印章,這便是印章,你既已簽字畫押,我便放心了。”江柍笑道。

被男子掌控,也要時常拿捏一番男子,只要沒有越過他的地位,男人是喜歡這樣的,太後曾這樣教過她。

沈子梟果然只是微楞,緊接著便黯了眼眸。

江柍意會,便把紙箋放於桌上,而後無聲看向他,幾多嬌怯。

他早已動情,攔腰抱起她,到床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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